民间故事: 乞丐偷香

北宋仁宗年间,东京汴梁城南门附近有个乞丐聚居的"破瓦巷"。巷口歪脖子老槐树下,常坐着个叫陈三的乞丐。这陈三约莫三十岁,一条腿有点跛,脸上总挂着层灰扑扑的油泥,可唯独一双眼睛...


北宋仁宗年间,东京汴梁城南门附近有个乞丐聚居的"破瓦巷"。巷口歪脖子老槐树下,常坐着个叫陈三的乞丐。这陈三约莫三十岁,一条腿有点跛,脸上总挂着层灰扑扑的油泥,可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,瞧东西时透着股精明劲儿。他在破瓦巷混了五年,最擅长的不是伸手讨钱,而是"顺"东西——谁家晾晒的衣裳、灶间的窝头,甚至婆娘头上的绢花,只要被他瞧上,转眼就能进他那补丁摞补丁的褡裢。

离破瓦巷三条街,住着个姓柳的小商贩。柳家娘子苏氏,是出了名的美人儿。她本是江南绣娘,嫁来汴梁后,在自家门前支了个绣绷,专替人绣些扇面、荷包。苏氏生得面如满月,眼波流转,尤其一双巧手,飞针走线时,袖口露出的皓腕能晃得人睁不开眼。每日里,来买绣品的后生小子络绎不绝,醉翁之意却多半不在绣活儿上。

这日午后,苏氏正在廊下绣一对并蒂莲,忽听得门外"哎哟"一声。她抬头一看,见陈三拄着拐杖,歪倒在自家门槛边,手里的破碗滚出老远。苏氏心肠软,忙起身去扶:"这位大哥,你咋了?"陈三咧着嘴直哼哼:"脚……脚崴了,疼死我了……"苏氏见他可怜,便扶他到屋檐下坐着,又回屋端来碗热水。

陈三捧着碗,眼睛却没闲着,滴溜溜地在苏氏身上打转。他瞧见苏氏鬓边插着朵新摘的白兰花,衣襟上绣着细密的缠枝莲,更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,像是茉莉混着皂角,直往他鼻子里钻。陈三咽了口唾沫,故意把碗往前凑:"多谢娘子,您这屋里头,咋这么香?"苏氏脸颊微红,低头续绣:"不过是熏了些香丸罢了。"

从那以后,陈三便常来柳家门前"晃悠"。有时假装路过讨口水喝,有时趁苏氏不注意,顺走院角晒着的鞋垫。苏氏虽觉得他行为古怪,却念着他是个残疾乞丐,也没太计较。直到半月后的一个黄昏,苏氏发现自己压在梳妆台下的一匣子香粉不见了。那是她娘家带来的江南水粉,香气清雅持久,平日里舍不得用,这下可急坏了,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。

陈三恰在此时一瘸一拐地经过,见苏氏急得眼圈发红,便凑上前问:"娘子,啥宝贝丢了?"苏氏没好气地说:"关你啥事!"陈三却压低声音:"是不是一桃红漆匣子,上面刻着缠枝莲?"苏氏猛地抬头:"你怎么知道?"陈三搓着手嘿嘿笑:"方才我在巷口,见个小子鬼鬼祟祟揣着个匣子跑了,模样像是……像是破瓦巷的癫子。"

苏氏一听,也顾不上多想,跟着陈三就往破瓦巷跑。癫子是破瓦巷有名的傻乞丐,见人就傻笑。陈三带着苏氏找到癫子时,他正抱着个桃红匣子啃呢。陈三上去一把抢过匣子,塞到苏氏手里:"娘子,你瞧瞧是不是这个?"苏氏打开一看,正是自己丢的香粉匣,只是盖子上的漆被癫子啃掉了一块。她感激地看着陈三:"大哥,真是多谢你了!"陈三摆摆手:"小事一桩,娘子快回家吧,这天儿晚了。"

经此一事,苏氏对陈三放下了戒心,有时还会多给他些窝头、菜汤。陈三也越发"殷勤",常帮苏氏挑水、劈柴,嘴上喊着"娘子照顾我,我帮衬些是应该的",眼睛却总往苏氏身上瞟。柳家汉子是个老实人,整日在外跑生意,家里的事多半由苏氏做主,见陈三虽是乞丐,却肯帮忙,也就没多说啥。

转眼入了夏,汴梁城连日暴雨。一日夜里,柳家的院墙被雨水泡塌了半面,柳汉子忙着请人修葺,苏氏则在屋里收拾被淋湿的绣品。陈三拄着拐杖来了,说要帮忙搬些杂物。就在他弯腰去搬木箱时,袖口蹭到了苏氏的绣绷,一根银针"啪嗒"掉在地上。苏氏弯腰去捡,陈三也跟着低头,两人脑袋差点撞上。苏氏闻到陈三身上一股浓烈的汗臭味,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。

陈三却像没察觉,突然指着苏氏的脖颈惊呼:"娘子,你这儿咋青了一块?"苏氏吓了一跳,伸手去摸:"哪儿呢?"陈三凑得更近,几乎贴着她的耳朵:"就这儿,像是被啥东西咬了……"苏氏脸颊发烫,猛地推开他:"胡说八道啥!"陈三嘿嘿笑着退开,眼里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。

没过两天,柳家出了件怪事。苏氏夜里睡觉,总觉得有人在窗外偷看,可每次掀开帘子,外头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。更让她心惊的是,她放在梳妆台上的香膏、发簪,时常莫名其妙地移位,有时甚至会出现在枕头底下。柳汉子起初不信,直到有天夜里,他起夜时真看见个黑影在院墙外一晃而过,手里似乎还拿着个亮晶晶的东西。

"肯定是陈三那乞丐!"柳汉子一拍大腿,"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,天天往咱家跑,准是没安好心!"苏氏却有些犹豫:"他一个瘸腿乞丐,咋能翻墙?"柳汉子冷哼一声:"别小看这些乞丐,鬼精着呢!明儿我就去报官,把他抓起来!"

第二天一早,柳汉子刚要出门,就见陈三瘸着腿来了,手里还提着个破篮子,里头装着几个刚摘的野桃。"柳大哥,柳娘子,我瞧这桃熟了,给你们送几个尝尝。"陈三笑得一脸憨厚。柳汉子没好气道:"谁要你的破桃!你是不是半夜来我家偷东西了?"

陈三脸上的笑僵住了:"柳大哥,你咋这么说呢?我虽是个乞丐,可也知道廉耻……"话没说完,柳汉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:"少废话!跟我去见官!"陈三拼命挣扎,拐杖都掉在了地上:"我没偷!你放开我!"两人拉扯间,陈三的破褂子被撕开一道口子,从里面掉出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包裹。

苏氏捡起包裹打开一看,顿时吓得魂飞魄散——里面竟是她前几日丢失的一支赤金点翠步摇,还有半块用完的香膏,甚至还有一缕乌黑的长发!柳汉子见状,更是怒火中烧,抬脚就踹在陈三肚子上:"好你个贼乞丐!竟然偷到我家来了!"

陈三被踹倒在地,却突然笑了起来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:"偷?我陈三是偷了!可我偷的不是你的破步摇,是你老婆身上的香!"他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血丝,盯着苏氏嘶吼:"从第一次见她,我就闻着她身上那股香,跟我娘当年用的一模一样!我娘死得早,我就想闻着这香睡个好觉,有错吗?"

柳汉子和苏氏都愣住了。陈三挣扎着爬起来,指着苏氏脖颈上那块淡青色的印记:"那是我趁她捡针时,偷偷用指甲掐的!我就是想看看,她跟我娘是不是一样的皮肉!"他又指向那个破包裹:"这些香膏、头发,都是我趁她不注意拿的!我晚上就抱着这些东西睡,闻着香,就像我娘在身边……"

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,震得柳汉子和苏氏说不出话来。原来这乞丐偷的不是钱财,竟是这等"香艳"之物!陈三见他们呆立着,突然抓起地上的拐杖,一瘸一拐地往外跑,边跑边喊:"我没偷!我就是想闻闻香……"

柳汉子反应过来,刚要去追,却被苏氏拉住了。苏氏脸色苍白,指着陈三跑远的方向,声音发颤:"你看……他跑起来,腿好像不瘸了?"柳汉子定睛一看,果然见陈三跑得上蹿下跳,哪里有半分跛腿的样子!

两人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陈三的瘸腿是装的!他处心积虑接近苏氏,根本不是为了偷钱,而是为了偷她身上的香气,甚至……模仿他的母亲!柳汉子只觉得一阵恶心,当即报了官。可等官差赶到破瓦巷时,陈三早已没了踪影,只在他住的破庙里,发现了一堆女人用的香粉、发簪,还有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旧襦裙,样式竟和苏氏常穿的那件极为相似。

从那以后,汴梁城里再也没人见过陈三。但"乞丐偷香"的故事却流传开来,有人说他是个恋母癖的疯子,有人说他是被鬼魂附了身,专门偷女人的香气来养鬼。柳家经此一事,吓得搬离了原来的住处,苏氏也不再轻易对人示好,每日里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,生怕再遇上什么怪事。

而破瓦巷的老乞丐们却说,陈三小时候亲眼看见他娘被官兵抢走,临死前他娘抓下头上的银簪塞给他,簪子上还留着一股淡淡的香气。从那以后,他就疯了,见着有香气的女人,就想凑近了闻,闻着闻着,就把自己当成了孩子,趴在"娘"的怀里……至于他的腿,谁也不知道是真瘸还是假瘸,就像谁也不知道,那深更半夜里,偷偷趴在人家窗下闻香的,究竟是乞丐陈三,还是那个永远找不着娘的孩子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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